第四十二章 通天塔(终)

  “人人都认为在西方我们享有新闻自由,但实际上我们西方是新闻最不自由的世界,我从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西方的新闻自由就是报道一堆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娱乐新闻。对,包括你所知道那些政客们的破事,对与大众而言都是娱乐新闻,让人们沉浸在各种各样的杂乱的信息之中,无法去思考‘真相’。我们在日复一日的娱乐新闻轰炸之中,完全忘记了新闻本该是严肃的东西。糟糕的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被娱乐化,正治、战争、教育、工作、宗教......哦~我也在堕落,用娱乐来吸引你们的注意。我以前只觉得好笑,甚至享受,而我现在觉得愤怒。”

  本纳·尼尔森躲在地下停车场的一辆问界m9里,蜷缩在车座下方,剧烈喘息着说道。

  在车门口,洛伦·格雷晃动着灯光和摄像机,尽量为本纳·尼尔森营造出紧张刺激的气氛。

  本纳·尼尔森假装举起了手机,利用摄像头观察车窗外的情况,随后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来,这场直播就让你们看看大魔王路西法的真面目,看看这个曾经给世界带来无法磨灭的伤痛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洛伦·格雷立即按了暂停,他站了起来,猫着腰跳下了车,“换个地方。”

  洛伦·格雷跟着本纳·尼尔森又转移回了更衣室。本纳·尼尔森找了个逼仄的储藏室,将摄影机用支架撑了起来,拉着洛伦·格雷一起入镜,继续说道:“抱歉,刚才听到了脚步声,我们不得不转移。”他看向了洛伦·格雷,“刚才我们说道哪里了?”

  “说到路西法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对路西法好奇吗?”

  “当然。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对路西法不好奇吧?”洛伦·格雷耸了耸肩膀,“虽然在大家的印象中,他是个大魔王。”

  本纳·尼尔森微笑了一下,“但凡你对他深入了解,你就会激进的批判我们这些传媒,转而赞同他的举动。顺便说一句,这些视频绝对不是剧本,更不是有人指使我拍摄的,我冒着生命危险,单纯的是因为受够了这个肮脏的世界,受够了那些可耻的蜥蜴人还要一遍又一遍的把脏水往一个伟大的理想主义者身上泼!FxxK!”

  “蜥蜴人?哦,老板,这也是能说的吗?”

  “都已经这样了,每什么不能说的了。”本纳·尼尔森假装强笑了一下,“反正我们可能会死。”

  “我不想死。”洛伦·格雷哭了起来,哭的很真实。

  “我也不想。”本纳·尼尔森对着镜头说,“可我走投无路。”

  “现在我们不直播了还来得及吗?”洛伦·格雷泪眼婆娑的问。

  “来不及了。”本纳·尼尔森苦笑着摇头,“知道吗?你们肯定不知道。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在2025年,我在乔治·布希号上,进到过艾尔弗雷德神将的房间。这场直播在油管上还能找到,我离开的时候在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录下了当时还是第五神将的艾尔弗雷德和第一神将的通话,他们决定启用‘上帝之杖’杀死太极龙的领袖谢继礼,并让所有神将做好准备对太极龙舰队实施全方位打击。这场战争不仅是我们星门先挑起的,我们还首先违背了‘圆桌协议’,首先派遣了神将上战场。你们告诉我,这和对太极龙使用核武器有什么区别?而我们的官方发言人谎话连篇,说太极龙先发动了战争,又狗急跳墙越过了红线,让神将上了战场。这真是好笑,当时太极龙只有一个神将,还是第十一神将,而我们呢?而我们,加上我们的盟友一共拥有九位神将,用屁股思考,太极龙都不可能先派遣神将下场。可就是这样的弥天大谎,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质疑!不,是没有一个人敢质疑!”

  “我的天啊!!我一直以为是太极龙先动的手。”

  “根本就不是。就连悉尼核旦事件也是个弥天大谎,那枚核旦是前苏的‘沙皇’,根本就不是太极龙的武器。我后来拍了三部曲的纪录片,全部是关于‘黄昏战役’的,我已经尽量不去提及星门做过的丑事,但它依然被要求阉割。人们都以为我们是在一个新闻自由的国度,实际上并不是,新闻限制在这里是普遍现象。只不过为什么没有人这样觉得呢?因为当信息来源、媒体渠道与根深蒂固的权力保持一致时,那么民众根本无能为力。”

  “这件事我知道,您当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为了能让那三部曲播出,您的头发都急白了,还问我哪里有合适的沙龙。”

  “是,我当时甚至有自杀的冲动,毕竟我是个亚美利加人。”本纳·尼尔森指了指洛伦·格雷,“不止是我,我们团队的每一个人全都来自亚美利加,我们并不想要背叛国家、背叛信仰去报道一个敌基督。但我后来想清楚了,我们不能忘记《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西方世界的人民被蒙蔽了,你们根本不了解路西法,更不了解东亚、东南亚,中亚、阿拉伯,南美、非洲是怎么看待路西法的......去了解一下那些没有受到核打击的国家的想法,你就会明白,他们对路西法的看法并不像新闻上宣传的那样,他们不仅不厌恶、憎恨,甚至还崇拜他!这时候你才能意识到,对方是不是投下了核弹,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真的吗?”

  “是的。”本纳·尼尔森点头,“路西法的确剥夺了很多人的生命,可在星门交出霸权之后,人们的生活水准不降反升,肮脏、犯罪和通货膨胀正在远离原来的那些落后的地区和国家,战争不仅没有波及到他们,反而让他们因此而受惠,这个时候,我们还在不遗余力向他们宣传,路西法是个‘魔鬼’。还在竭尽全力的宣扬,要集中全世界的力量来围剿他。我们花了如此多的精力来宣传,来试图团结所有人,可又有谁敢真正的对路西法动手?我们的组织在不断的投入,在向民众索要经费,然而只喊口号,从来不敢真动手。这就是我们的媒体和精英对我们所做的一切。他们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以为只要宣传路西法是来自地狱的魔王,会毁灭人类,路西法就会去死,世界就会回归原来的秩序。”

  “还能回去吗?”洛伦·格雷恰到好处的问。

  本纳·尼尔森满脸悲伤的说:“回不去了。”

  “老板,现在你们上下前后左右都有人!你得想办法转移了!”

  耳麦里传来了胖子皮特紧迫粗重的呼吸,本纳·尼尔森却镇定异常,他不动声色的将麦凑进了耳机,说道:“皮特,你刚才说什么。”

  不明所以的皮特加大了音量,“老板,现在你们上下前后左右都有人!你得想办法转移了!这不是节目效果,我认真的。”

  “我知道。”本纳·尼尔森对着镜头说,“我得暂时关闭摄像头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我会和格雷尽量吧真相传递出去。”

  说完本纳·尼尔森迅速关闭了摄像头,抓住洛伦·格雷的手臂,将她拉出了储藏室。飞快的跑到了第一次他们藏身的更衣间,他将她按进了靠近窗户边的蓝色铁皮衣柜中间。

  “嘿!格雷,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徒弟?”

  “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一点,但这不是全部。”本纳·尼尔森一边把身上的直播装备卸下来,一边一股脑的塞进洛伦·格雷的怀里,“我有一个技能,叫做‘虚拟之身’,这个技能很鸡肋,能一比一复刻出一个人,持续三个小时,但这个人没有任何攻击力,也没有自主意识,它只能执行我的命令。”

  “所以呢?”

  “真抱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复刻了一个你!”

  “啊?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两年前吧!”本纳·尼尔森快速又简短的回答了一下。

  “为什么复制我!”

  本纳·尼尔森耸了耸肩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会引开他们,然后故意被他们抓到,这样你在一段时间内,就是安全的,记得听皮特的指挥逃跑!”他脱下了屏蔽戒指,打了个响指,“出来吧!虚拟之身。”

  空气中波动了几下,几条彩色的dNA螺旋开始在空气中旋转编织,眨眼就出现了一个和洛伦·格雷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她闭着眼睛,穿着一套豹纹情趣内衣,手里握着皮鞭,后面插着个豹尾,就像是维密橱窗里的假人模特。

  “我的天啊!”洛伦·格雷举手抱头,“为什么她还穿着这种衣服。”

  “差点忘记了!”本纳·尼尔森又把洛伦·格雷从衣柜里举了出来,“你快点把衣服脱给她!”

  洛伦·格雷没有耽误时间,麻利的脱着衣服,扔到了虚拟人的脚下,同时不忘愤怒的质问:“你还没有给我解释,为什么复制了一个我?她还穿着这种衣服。”

  本纳·尼尔森一把又把洛伦·格雷塞进衣柜,“来不及解释了。你等下继续直播!”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

  洛伦·格雷“砰”的一声将衣柜门拉上,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很快她就听见了枪声、爆炸声和脚步声,她抓紧了手中的摄影机,呼吸在逐渐坍塌的寂静中变得格外清晰。

  她先是怀念起本纳·尼尔森还在身边的时候,随后灵光闪现般想起了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绝大多数爆红,都是源自意外,但意外并不全是意外,意外是可以创造的。”

  她忽然心领神会般的领悟了这句话,于是立即开始酝酿情绪,当眼泪泛滥之时,她立即举起了摄影机,开始哽咽着录影。

  “老师......老师为了救我.....去引开那些人了......现在这里只剩我.....我一个人.....我很害怕.....很害怕......我不知道谁在找我们,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肯定是那些不希望真相被传播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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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瑞贝卡第一个发现了成默的异样,还敢于问出口:“怎么了?赛伦哥哥?”

  成默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颅腔之内的滔天巨浪,上下打量着眼前璀璨炫目的水晶金字塔,轻声说道:“在伊甸园内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建筑,是进入‘沙特尔圣母大教堂迷宫’的入口。在传说中,只要到达迷宫中心,就能成为一个全新的人,能够获得第二次新生。而如果他被造物主青睐,将会找到‘雅各布的天梯’,也就是圣经里描写的从地上通往天上的梯子,你登上梯子,就能直达天主跟前,获得救赎......”

  “哦~难怪这里叫做‘天路’。”瑞贝卡恍然大悟的说。

  “我.....我可以问路西法大人一个问题吗?”李容绚小心翼翼的细声问,就像是一只胆怯的兔子。

  成默侧头看了李容绚一眼,笑着说:“当然可以。”

  “你要是觉得为难不回答也没有问题。”

  成默点头。

  “路西法大人登上过天梯吗?”

  “登上过。”

  “那您真的见到了造物主?”瑞贝卡惊讶的问。

  “没有。”成默摇头,“但我获得了一次机会。一次获得新生的机会。”

  “什么意思?您是说回到过去?还是变成另外一个人?又或者是什么别的?”瑞贝卡好奇的问。

  “是改变人生的机会。”成默低声说,他向前迈步走向那座流淌着白色月光的水晶金字塔,“走吧!让我们去看看这一次登上天梯,能不能见到造物主。”

  成默越过了尼古拉斯和瑞贝卡,率先走进了水晶金字塔中。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依旧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就像是一脚迈入了真空,数不清的星光如雨坠落,眨眼就消失不见。等余光散尽,脚踏实地之感传入大脑,一望无际的高墙、幽深不见底的裂隙和漫天星子也映入眼帘,画面转换如同电影转场。

  几秒之后,尼古拉斯和瑞贝卡、李容绚他们纷纷出现在了他身边。

  尼古拉斯仰望着那连绵不绝的巍峨高墙,和那一道深渊入口般的缝隙,倒吸了口凉气,“这和我们以前走的不一样。”

  “没关系。”成默说,“你们跟在我后面就行。”

  说完他径直向着恍如通向地狱的通道,不疾不徐的走去。虽说天空上星辰明亮,可却像是蒙了一层淡淡薄雾,一点也不美丽,反倒叫人觉得阴郁。再加上眼前浸透着寒意的高大石墙,耸立在晦暗冷峻的天空下,如同永无穷尽的墓碑。似乎这里不是迷宫,而是埋葬着鬼神的群墓,肃穆又阴森。

  还没有进入迷宫,众人就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性的压迫感,就像是一群小人,误闯了巨人的世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不可预知的巨物踩成泥巴点。几个人纷纷跟上成默的步伐,谁都不敢落后半步。

  在进入迷宫的一瞬,还略有些宽松的队伍一下就缩紧了,几个人都靠向了成默,尤其是嘉宝,几乎是肆无忌惮的往成默身边站,简直就恨不得变成他身上的挂件。

  这样的举动引起了李容绚的不满,她还不动声色的上前迈了一步,看似想要更接近成默,实则是把嘉宝挤开了一点。

  嘉宝稍微让了一点,又没有全让,和李容绚暗自较起了劲。

  成默那能觉察不到两个女人的小动作,停了一下脚步说:“你们不要太紧张,也不需要跟的太近,随意一点,不要掉太远就不会有任何事。”

  说完他闪身进入了迷宫,迷宫内部的墙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武器,长矛、重剑、斧头......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这些泛着流光的武器往往都插在一具白森森的枯骨之上,这些巨大的骨骼通常都有三对翅膀的骨骼,那些细长的骨骼有些垂在墙壁上,如同藤蔓。有些嵌在了墙壁上,好似化石。地上的武器和白骨更多,铺满了墙壁之间宽阔的甬道。放眼望去,这里就像是一座远古的众神战场。

  成默谨慎的向前慢走了几步,那些高达十多米的骨头便像是活了过来,从墙壁上抽出插在自己身体上的武器,翕动白骨翅膀,挣扎摇晃着飞到了半空。还有那些地上的骨头,在如鬼火般飘荡的绿色荧光中,一个又一个爬了起来,好似扒开坟墓,从荒芜的棺椁中站立起来的骷髅。

  不过须臾,高高的一线天和整条通道里,全挤满了杀气森森的天使骷髅。

  跟在成默身后不远处的尼古拉斯变了脸色,“FxxK,这是六十六级阶梯以后才会出现四翼死亡天使,战斗力在‘古巴比伦遗迹之地’可以排第四,是即将登上天梯才会出现的小boSS,除了神圣系技能,其他的技能攻击几乎全部可以免疫......我们一般都不会正面和它打,都是缓速,拉开距离逃跑的......”

  “这么多怎么跑?”金柱基打了个寒颤,“这玩意我看攻略,说是天使系的来了,有神圣系技能也很难打的过。”

  “相信路西法大人。”嘉宝挥了下拳,娇滴滴的说道,“加油~!加油~!”

  李容绚没有说话,默默的注视着成默,信心十足。

  成默叹息了一声,心想:“神圣系技能?真是巧了,刚好我拥有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神圣系技能。”

  他再次迈步前行,拥挤在前方的死亡天使,像是嗅到了人类气息的丧尸,全都转过了头,黑洞洞的眼眶中闪出了红光,向着他狂奔。于此同时,遮蔽了天空的死亡天使也如发了疯的鸟群向着他俯冲,整个大地和高墙都在震颤,空气中充斥着撕裂和粉碎的轰鸣,转瞬两股洪流汇成了一股,占满了宽广的通道,如不可抵御的白骨巨浪,向着一行人滚滚而来。

  身后的几个人,除了李容绚全都下意识点亮了能量护盾,举起了武器。本来站在中间位置的巴拉特兄弟还不动声色的移到了最后。

  最前面的成默继续缓步向前,迎着滔天的白骨巨浪,他抬起了右手,一缕纯粹的光从他的手掌中跳了出来,“真有趣,这个世界拥有最强大神圣技能的是一个魔鬼。”

  看到成默还没有什么动作,后面的几个人尾椎骨都绷紧了。在狂涛骇浪即将把他吞噬的一霎,巴拉特兄弟都做出了转身的动作。然而下一秒,成默手中的“七罪宗”陡然间暴涨,彷如杀死一切黑暗的猛烈阳光,瞬间将整个通道灌满,刺目的光芒中,层层叠叠的白骨干柴般的熊熊燃烧,须臾便化作了飞灰,变成了绿色的光点,如被狂风卷起的漫天蒲公英,向着灰蓝色的天际飘去。

  世界一片静谧,就像那些死亡天使不曾存在,也不曾出现过。

  几个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跟上我。”

  成默没有回头看,他先是慢跑,给其他人跟上自己的时间,随后逐渐加速,但他控制着速度,始终保持着李容绚他们能够跟的上他的节奏。

  当过了第一个转角,又是同样华丽又震撼的场景再次上演。看着成默把他们拼尽全力都战胜不了的敌人当糖豆销毁,一行人慢慢从震惊变成了习惯,又从习惯变成了放松,那感觉就像是加入了一个观光团。

  百无聊赖的金柱基打开了属性版,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这经验值未免长的也太快了,吓人!”

  贾伊斯瓦尔也连忙打开了属性版,志得意满的摇头晃脑,“有大手子带飞,就是爽!”

  “路西法大人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啊!”杰杰也感慨道。

  “你们这些人无聊不无聊,路西法大人需要你们舔吗?都安静点,让我一个人舔就够了!”金柱基说。

  “金柱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嘉宝冷笑,“路西法大人需要你这种臭男人来舔吗?”

  “呵,你的意思是你来?”金柱基没好气的说。

  “有什么不可以。”嘉宝露出花痴般的笑容,“为了路西法大人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

  “嘉宝,你刚才不还对我说,你混姬圈,只爱看男上加男,不喜欢正常男人,所以不加我的微信吗?”贾伊斯瓦尔满腔幽怨的问。

  “为了路西法大人我愿意改变性取向!”嘉宝理直气壮的说。

  “你这也能左右横跳啊?”

  “你们安静点!”瑞贝卡皱着眉头斥责道,“别干扰赛伦哥哥操作。”

  “教官你现在叫路西法大人叫的这么亲热,开始路西法大人问你为什么叫‘血腥玛丽’,你可不是这么回答的,说什么.....你要是有闲心,不如考虑墓志铭怎么写,而不是打听一个和你不熟悉的女教官的隐私.....”嘉宝调笑道。

  不识相的姐姐还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血腥玛丽教官还问路西法大人懂不懂礼貌!”

  成默回了下头,笑着替瑞贝卡解围,“没关系,我确实是个不怎么懂礼貌的人。”

  瑞贝卡涨红了脸,轻声解释道:“我取名叫‘血腥玛丽’是因为,那个.....老板娘......不,是高月美姐姐说你调制的蒙特利尔血腥玛丽特别好喝。你第一次为她调制的鸡尾酒就是‘血腥玛丽’........”

  “这样啊?”成默又回正了头,淡淡的说,“我都已经忘记这回事了。”

  “哦。”瑞贝卡说,“那个时候你还是个普通的角斗士,因为缺钱,在解放西路的音颜酒吧当了很久的酒保.....”

  尼古拉斯插嘴道:“哈哈,瑞贝卡从小到大,最爱听的就是老板的故事,我记得她小时候一睡不着觉,就缠着我,要我跟她说在K20上怎么认识你的,每当我一说到,我被你抓着按在列车的门边,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她就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知道不应该,可是真的很好笑......”瑞贝卡愉快的笑着说。

  “K20,什么K20啊~能不能说说?”嘉宝兴致勃勃的说,“我们对路西法的过去也很感兴趣诶!”

  瑞贝卡踌躇了一下问道:“赛伦哥哥,这是能说的吗?”

  “又不是什么秘密。”顿了一下,成默又意味深长的说,“也许有人正想你们说呢。”

  瑞贝卡以为成默指的是李容绚和嘉宝他们,没有多想,便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那是差不多十二、三年前吧,我呢,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尼古拉斯是恩诺斯光头党的成员,因为要抢夺上帝基因,上了莫斯科驶向京城的火车。而赛伦哥哥和希耶尔姐姐,也就是圣女冕下还是高中生,他们两个就是护送上帝基因的人.....”

  “还有圣女冕下?”

  李容绚、嘉宝、金柱基和巴拉特两兄弟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不止有希耶尔姐姐,也就是圣女冕下,还有拿破仑七世和小丑西斯!以及全球各大组织的天选者!”瑞贝卡说。

  尼古拉斯点头,“那个时候,路西法大人还是0级角斗士,圣女冕下是个普通人,就连乌洛波洛斯都没有。”

  “我的天啊!快说!快说!这故事各种要素齐全,好听,爱听!”嘉宝双手举道唇边,兴奋的尖叫。

  李容绚眼中也绽放出了光彩,盯着尼古拉斯和瑞贝卡。

  尼古拉斯咳嗽了一声,开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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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我们的转播车也被包围了!怎么办?”

  耳机里胖子皮特惶急的声音嗡嗡作响,本纳·尼尔森差点想关掉通话,忍耐了一下,他举着激光枪,靠着墙壁说,“怎么办?我tm怎么知道怎么办,看样子只能到这里了。”他迅速的瞧了眼三维地图,四面八方全都是红点,他已经无路可逃了,吐了口浊气,他无奈的说,“先投降吧!只能把所有的希望交给格雷了。”

  本纳·尼尔森没有能听到胖子皮特的回答,耳机里只有子弹的啸叫、沉闷的碰撞声、尖锐的刹车声、轮胎的爆裂声,以及尖叫各种物件碎裂变形的刺耳声响。隔着电波,他仿佛都能看到转播车被子弹击中了轮胎,后轮炸开的转播车倾斜了一下庞大的身体,疯狂的摇晃,随即蛇行,接着蹦上了人行横道,接连撞断了几个路灯,最后倒在路边。

  “胖子?胖子?胖子?”他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

  嘈杂的讯号声中,传来了胖子皮特的呻吟,但很遥远,似乎皮特失去了行动能力。

  本纳·尼尔森心急如焚,转播车上有十多个员工,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万分。他原本以为,那些人只会针对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自己的整个团队都要除掉。

  “说话!胖子!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没有回答,信号直接断开,本纳·尼尔森躲藏的房间大门也被踹开,他迟疑了一下,立即举起双手,和洛伦·格雷模样的虚拟人一起,从VIp室的豪华洗手间里走了出去。

  “别开枪!我投降!”

  本纳·尼尔森将激光枪挂在了指尖,凝视着门口的方向,倒掉的木门扑在地毯上,门框的两侧全是黑洞洞的枪口。

  “别开枪。我投降!”本纳·尼尔森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和她都是亚美利加公民,我已经通知了我们的大使馆,我还需要和你们的负责人通话。”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死一般的沉寂中,火光跳动,几行火红的弹链如死神之鞭向他和洛伦·格雷的虚拟人甩了过来。

  “完了。对方根本纯粹就是为了灭口而来。”

  本纳·尼尔森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念头先子弹一步,击穿了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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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很漫长,让迷宫曲折的线路显得短促。

  成默轻车熟路,带着几人登上了盘旋向上的天梯。越过了迷宫的高墙,并没有豁然开朗之感,抬眼四面八方全是挥舞着白骨羽翼的死亡天使,它们像是一个巨大的盖子,在天梯的周遭盘旋。当他们继续向上,死亡天使们开始加速流动,它们从眼中射出千万道流光,暴雨般的向着成默他们倾泻,随后底部越束越紧,从锅盖变成了白骨龙卷风,向着它们席卷。

  末日天灾般的景象让其他人动作都变得困难,成默点亮了护盾,将所有人罩在其中,挡住了所有的技能,保护着他们继续向上攀登。当那些死亡天使铺天盖地的包了过来时,他弹出“七罪宗”,浩瀚无垠的光芒就自他手上膨开,如爆裂的太阳,将天空洗得干干净净,雨过天晴般的明朗。

  尼古拉斯和瑞贝卡的叙述暂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声音在高高的楼梯之间盘旋,就像充满幻想的童话歌谣。他抬头看向深寂的星空,一片深邃的蓝色中,银河在闪光,就像是游动的鱼群。但无需多久,幽深湖水似的天幕就被白骨大雪覆盖。他再次祭出“七罪宗”,那些骨头就纷纷扬扬的飘落,好似雪花。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爬到那一层,他只听到在凌冽萧瑟的风声中,尼古拉斯的故事讲到了尾声。

  “火车彻底断成了好几截,倾倒在了贝加尔湖畔,圣女冕下和瑞贝卡被埋在了一堆锐利的钢铁里。那个时候的路西法大人才零级,实力很弱,还没有几个能用的技能,只能用‘急冻射线’将列车钢板的金属分子活性降低,再一点点把它们掰碎.....”

  “当时希耶尔姐姐为了保护我,抗下了所有的冲击,几乎被拦腰撞断,她一直在流血,却还不停地安慰我。可我还是很恐惧,我其实也能感觉到希耶尔姐姐也很害怕,我不停地哭,直到听到赛伦哥哥的声音,我一下就不害怕了,而且希耶尔姐姐,也像从垂死边缘活了过来一样。”

  .........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技能,我想核弹爆炸也不过如此。拿破仑七世和小丑西斯被秒杀,光芒散去后,世界变得无比清新,我自小生活在贝加尔湖边,却从未曾看到如此明亮的贝加尔湖,又清澈极了,就像是初恋女孩的蓝色瞳孔......老板抱着挥发着光晕的圣女,就像是将她从银河里托了起来,星星如水滴般从她的身上流了下来......”

  在尼古拉斯的声音中,死亡天使们不见了,蒙着一层灰纱的天空洗去了铅华,蓝的格外澄澈明净,镶嵌在上面的星辰仿佛被人用力擦拭过一般,变得透亮,它们就像在铺满蓝色天鹅绒的橱窗里,反复发光又熄灭的水晶灯珠串,将布景装点的格外绚丽。

  成默抬头向上看,高处浮着一片冰封湖泊般的白色云朵,长长的天梯延伸了进去,就像是穿过了冻结了的白色天花板,打开了另一个未知的空间。

  他又低头,什么都没有,尼古拉斯他们不见了,天梯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段阶梯,仿似有去无回的引信,在广袤肃寂的黑暗中发着火光。

  这场景熟悉到令他心颤、恍惚,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未走出过那座迷宫,之前的经历不过是一场幻梦。他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上走。很快就抵达了云层的下方,那冰湖云层,好似发亮的厚厚积雪,他登上了最后一级阶梯,来到了云层之上。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脚下不是云,是真正的雪,而他正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天空压的低级了,雪原的尽头透着绒绒的粉色,似乎太阳刚刚落山,毛茸茸的粉色渐次变淡,直到与浅蓝色绣满星子的夜晚相接,就像是一副被幻想渲染出来的画。

  而在一轮淡黄圆润的月亮下方,伫立着一座尖顶的小木屋,小木屋的玻璃船里透出一轮又一轮和煦的光晕,仿似在留声机上旋转着的暖黄色唱片。而每一轮光晕流散,就有一串熟悉的音符跳进他的眼睛,点燃了刚刚被他人叙述过的旧时光,变成了一簇又一簇焰火,落在了他的心尖。

  他踏着深深的积雪向着那幢木屋走了过去,一步一个脚印,他用力的越走越快,渐渐跑了起来。粉末般的雪花扬了起来,像是碎掉的光,沾染了他的发丝、肩头,模糊了他的视野。

  在即将抵达木屋时,他放慢了速度,那扇格子窗里,仿佛镶嵌着夏天的落日,油彩般橙光中,一个熟悉的影子倒映在白色的墙壁上。

  他的动作凝固了一下,然后像是害怕打扰什么一般,压住了呼吸,轻轻的走向门口,停在了刷着蓝色油漆的木门前。

  里面有什么,他很清楚,也有预计,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期待。

  充满期待。

  不安中,他握住了门把手,迟疑了一下,又抬手小心翼翼的用指节敲了三下,轻盈的仿佛握住了心头那些滚烫的焰火。

  门内响起了柔柔的脚步声。

  几个冗长的呼吸后,“吱嘎~~”

  门开了,温暖的气息包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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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手抓住了本纳·尼尔森的手臂,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按在了贴着木质护墙板墙壁上。立即,镌刻着花纹的实木护墙板就皲裂凹陷,于是他的小半张脸就镶嵌了进去。背后男人将膝盖顶住了他的尾椎骨处,很用力,不过载体反馈到大脑的痛感并不强烈,就是姿势很屈辱。

  “这下还能往哪里逃呢,我的大网红!”穿着易拉克警卫制服操着地道的美式英语说,“阴沟里的老鼠也没有你能窜,可惜你今天遇到了一个捕鼠专家。”

  “别耽误时间了。”另外一个男人叼着香烟,拿着屏蔽器盯着房间里的巨幕电视,“直播还在继续,看样子中继器没有在他这里。应该在洛伦·格雷手中。”

  “都抓到他了,还怕抓不到一个普通人小妞?”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让转播停下来。”叼着烟的男子看向了本纳·尼尔森,“本纳·尼尔森,你的团队除了你的本体和洛伦·格雷,其他人全都被抓到了。你应该清楚一切斗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们都逃不掉。如果你替你自己,以及你的员工和他们的家人着想,最好叫洛伦·格雷现在出来,停止直播.......”

  “放开我。”本纳·尼尔森咀嚼着塞进嘴里木屑低声说,“我现在还在直播,不想全世界观众看到你们丑陋的、肮脏的嘴脸,就马上放开我。”

  “喔~喔~喔~我好害怕啊!大网红,快,快,快,让他们用键盘敲死我!”

  掐住他脖子的男人的膝盖中钻出了一根钻头,那钻头发着滋滋滋的声音抵住了本纳·尼尔森的尾椎骨,冰冷锐利的感觉从骨头末梢处传了过来,即使是载体,这种刺入身体还钻动骨头的疼痛,都难以忍受。

  本纳·尼尔森到抽了一口凉气,“你们这群人渣!”

  “人渣?”男人微笑,“如果不想看到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一辆转播车遭遇车祸,车上的成员全部罹难的新闻,你知道该怎么做......”

  叼着烟的男子淡淡的补充道:“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因为真有人受了重伤,耽误的每一秒,都是在耽误拯救他们生命的机会。”

  本纳·尼尔森为自己的误判感到绝望,他以为自己的名气多少能够让对方忌惮,而直播和团队也是他的筹码,没料到对方下手就是冲着不留一个活口来的。他的身体在抽搐,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脑筋急转,试图找到活命的机会,于是他嘶哑着嗓子详装沮丧的说:“放开我吧,让我打开通讯器。”

  “可不要自作聪明.......”

  “砰~”

  突兀的爆炸声,震的他脑袋嗡嗡作响,就像是被千斤重的铁锤给狠狠敲了一下。

  晕眩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没关系了,本纳·尼尔森。”

  他睁开眼睛,数道彩色的dNA螺旋后面,出现了一张不可思议的面孔。

  “你......你.......你.......”

  “没错,就是我。很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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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冷不冷~”

  谢旻韫抬手拍了拍他头发上和肩头的雪花,微笑着问,语气轻松的恍如普通的日常。

  “嗯,有点冷。”他克制住内心的悸动,随意的回答。

  “那快进来。”谢旻韫转身向窗边的桌子走去,“喝一杯热巧克力。”

  成默凝视着她坐了下来,逆光中她就像是贴在窗户上的黑色剪影,外面是崎岖的雪山,它们像是雪白的大坝环绕着一片浮着冰块的湖泊。细碎的星子随意的摇晃,仿佛在蓝色湖水中随波飘荡的白花。

  他对这扇窗户并不熟悉,但对窗外的景色熟悉极了,他记得那一丛丛雪白山岭的起伏曲折,记得北斗七星如匕首插在幽蓝色的天鹅绒幕布的位置,记得冰封的湖泊像是被催眠的公主躺在山的怀里。还记得透着灯光的星球糖插在了湖边,就如同插在睡美人白色发髻上美丽的发夹。

  “好。”他轻轻的关上门,也向着窗边走去。

  木屋不大,布置的却很温馨,石头垒成的壁炉边放着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书架旁摆着一把木头摇椅,摇椅上铺着绣着“哆啦A梦”的蓝色毛毯,然后是一架横放的老式榉木钢琴,钢琴侧面摆着一盆白嫩的洋甘菊,上面挂着两副油画,左侧是爱德华·霍普《夜鹰》,右侧是安德鲁·怀斯《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两幅画都属于灰色调,浓重而粘稠的艳色中藏着孤独、期待和隐约的不安。将尽的霞光和壁炉的火光投在画、钢琴和木地板上,刻下了交错的光影。窗边摆着一张布满年轮纹理的圆桌,桌上有两个米色的陶瓷咖啡杯和一个不锈钢咖啡壶,从咖啡杯里冒出来的热气袅袅,向着屋顶的吊灯升腾,消失在橙色的光晕里。

  谢旻韫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直筒的牛仔裤,就坐在窗边,她的手搁在圆桌上,支着花骨朵般的下巴,静静的注视着他。

  成默坐了下来,也凝视着她,就像是在暗房的灯光下欣赏胶片拍摄下来的照片。

  两个人的呼吸声取代了风声,塞满了这狭小的房间。

  他知道谢旻韫在这里,和以往的等待相比较,这一年时间并不算长。可他仍有种穿过了漫长的惊涛骇浪,终于抵达了彼岸的感觉。

  谢旻韫自然而然的端起了咖啡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

  “我最喜欢雪了。因为不管多难看的地方,铺上一层厚厚的雪,都会变得很美。”

  “你上次说过。”成默说,“说你喜欢冬天,喜欢下雪。”

  “说过吗?说过也没有关系.....”谢旻韫低下头,用勺子搅动了一下杯子里的深棕色的粘稠液体,“真正喜欢的东西,说多少遍都是可以的。”

  “我不喜欢一切极端的天气。”成默看向了壁炉边的棕色摇椅,“但我特别喜欢在极端的天气,能在这样,对我来说那很享受。”

  “怪不得当时叫你去芬兰你也没有多开心的样子。”

  “嗯~~那是因为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旅行。”

  “以前不喜欢我知道,因为心脏病。后来你不是心脏病好了吗?也不喜欢?”

  “是,对以前我的来说,玩太耗费体力了,我还是很向往到处走走看看的。不过后来我的病好了,却一点也不向往了......”成默没有把话说完,停了下来,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巧克力,温润的微苦在舌尖化开,随后泛上了一丝丝浓滑的香甜,一点也不腻的可口滋味,沿着味蕾向着大脑蔓延,美妙的如同某种缓慢轻柔的触碰。

  “是为什么?”谢旻韫问。

  成默放下杯子,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流浪的缘故吧。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不喜欢旅行那不是再正常不过?”

  谢旻韫沉默了一会,站了起来,她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和围巾,“我想和你再出去看看极光?”

  成默端起热巧克力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随后放下杯子,跟在谢旻韫的身后向着门口走。

  谢旻韫拉开门,风声一下就大了起来。呼啸的冷风扬起了她的头发,白色的雪花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她穿上大衣,围上围巾,踩着松软的雪,一脚深、一脚浅的向着星球糖的方向走了过去。

  成默没有踩着谢旻韫的脚印向前走,他在她留下的那一串脚印旁边,又留下了新的足迹。

  “你记得我们从圣诞村出发,为了追极光一直开着车朝莱门河公园,每天看极光预报,就想着应该往哪里开,才能看到极光。”

  “当然记得。大概那是我最轻松的一次旅行,不用考虑往哪里走,不用考虑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也不用考虑睡在哪里.....”

  谢旻韫停下了脚步,回头敲了下成默的头,又顺手将自己的毛线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没好气的说:“你当然不用考虑啦!都是我做的路线规划,都是我在开车,都是我定的酒店!你知道不知道天天开车好累的呀!”

  “我也不是不帮忙,开车我不会。其他的事情,你都说你已经做好计划了,我干嘛还多此一举?”

  “你就不能和我讨论?然后给我一点参考意见?”

  “我这不是随便你往哪里走吗?我不提意见是不想扫你的兴。”

  “扫什么兴?”

  “要按照我的意见,看不看的到极光无所谓.....”

  “喂?是你说要带我看极光的!”

  “意思到了就行。这就跟结婚也不一定非要买钻戒一样啊。”

  “好!那你也不能想和我聊几句就聊几句,不想聊了,就看书睡觉!就让我一个人干开车。还有,我看到风景好的地方,说要下去拍照片,你记得你跟我怎么说的?”谢旻韫有些生气的说,“你说外面冷,你就不下去了。”

  “有什么不对吗?我又不想拍照。”

  “你就不能帮我去拍吗?”

  “你不是有自拍杆?”

  “自拍杆和人能一样吗?而且你就不能陪我?”

  “那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我陪?”

  “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其实我当时以为.......我们还多的是机会来。”

  谢旻韫又不说话了,低着头站到了星球糖旁边的雪人前面,她弯腰,点了一下它那根红彤彤的胡萝卜鼻子,轻声说:“真是个笨蛋。”她又点了下雪人的额头,小声问,“可你偶尔聪明那么一下,又怪可爱的。”

  成默情不自禁的微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还会用“可爱”来形容他,除了谢旻韫。

  “我一直都想问你.....”谢旻韫凝视着成默,“你当时是怎么想到的啊?”

  “这要从我小时候说起。我小时候不能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出去玩,所以我爸爸给我买了望远镜,还给我手工打造了一个台子。那时我才四岁,他也没觉得我会多沉迷于看星星这样无聊的事,可我完全被迷住了,只要天气晴好,就会吵着让爸爸把我的小台子搬到天台上,用目镜看星星。从那以后我对天文学一往情深,大概和霍金一样,因为身体受到了限制,与人类的沟通也产生了一些问题,才会对遥远的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我读了许多天文学方面的书籍,知道了恒星、行星、星团、黑洞和光速。我才知道我们竟然生活在一颗星星上面,好神奇啊。那个时候我好想能够飞到天空,飞到宇宙,俯瞰这颗我们生活的蓝色星球.......我在梦中梦到过,就是那种透过巨大的圆形舷窗,外面是太阳能板和粗犷的机械臂,下方是星星点点的宇宙和这样一颗......”成默抬头看向了那颗直径六米的星球糖,它悬浮在孤独的风中,在蓝黑色的夜幕下,电机运转发出的滋滋声,像是在接收遥远时空传过来的电报,那是关于地球、关于银河、关于宇宙的畅想,“蓝色的,绚丽的,像是糖果一样的星球。”

  “真好。”

  成默看向了专注凝视着他的谢旻韫,“什么真好?”

  谢旻韫扭开了头,又把快要停止旋转的星球糖拨快乐一些,“我小时候也是个怪小孩,不喜欢流行音乐喜欢古典音乐、不喜欢漫画喜欢油画、不喜欢电视电影喜欢看看纪录片。不喜欢裙子喜欢牛仔裤,还喜欢那种印的有物理笑话的t恤.....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武世界闻名的科学家、第一个登上火星的女人、华夏的卡尔·萨根。”

  “你目标真远大。”成默说,“我就想过将来能不能当个图书馆管理员混口饭吃。顺便写点什么科幻小说什么的......”

  “你也喜欢科幻小说?”

  “你不会今天才知道吧?”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很讨厌幻想的人,只爱看那种严肃的科学读物。”

  “我觉得你才是这样的人。瞧你刚才说的那些爱好,不正好符合渴望成为科学家的女人的刻板印象?”

  “是吧?”谢旻韫冷笑,“你的刻板印象是从谁身上发现的啊?”

  成默假装没有听懂谢旻韫的讽刺,“说到科幻小说,我看过《银河帝国》、《银河系漫游指南》、《三体》....我还是《科幻世界》的忠实读者......”他面不改色的问,“你最喜欢那部科幻小说?”

  “你最喜欢那部?”谢旻韫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反问。

  “来猜一下?”

  “《三体》?”

  “不,我不喜欢刘慈欣的残酷设定,也讨厌人们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那句‘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我希望打开电报,是一封“瓶中信”,上面写着无聊的问候,又或者微不足道的心事,表明外星人也和人类一样孤独......”成默说。

  “没看出来你还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

  “也不是多愁善感,就是坏事做多了,所以不爱看那种黑深残又厚重的小说了。”

  “所以你喜欢的是《银河系漫游指南》?”

  成默笑了一下,“我最喜欢的是一本儿童科幻小说,上面写的是一个小男孩的太空历险记,他有一个叫做‘星球侠’的机器人玩具,能变身成一艘太空船,带着他遨游太空。我真是羡慕极了,经常望着星空幻想,要是我也有这么个机器人玩具就好了。随着我逐渐长大,逐渐变得现实,我的梦想就变成只要能离星空更近一点就好了,从属于我的一颗图书馆卫星,到属于我的一座山,再到只要一间顶楼......”

  “你真矛盾,说自己不喜欢旅行,偏偏梦想又是有一艘能带着你遨游宇宙的太空船。”

  “不一样。如果我有那么一艘太空船,那么它就是我的家。带着家到处旅行,想停就停,想走就走,那种感觉还蛮好的。”

  “是蛮好的。”谢旻韫认真的说,“那现在该你猜我最喜欢那部科幻小说,猜不对的话,可是有惩罚的!”

  “什么惩罚?”成默问。

  “你先猜。”谢旻韫说,“三次机会。”

  成默思考了一下说:“《海伯利安》?”

  “我很喜欢《海伯利安》,但并不是最喜欢,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文艺。”

  “《太空神曲》?”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谢旻韫的手在空气中划了三个圈,“.....崇高....”她放下手,微笑,“我其实也是个挺无聊的人。”

  “啊~”成默问,“那如果让你向太空中扔一个漂流瓶,你会在字条上写什么?”

  “我会写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碎念,写我开心的时候,得到了一颗好大的棒棒糖,一颗应该是全世界上最大一颗棒棒糖。写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想起那颗棒棒糖,好甜,好甜,我怎么也忘不掉......”

  成默缄默了一会,“是吗?”

  谢旻韫一步一步,踩出了深深浅浅的坑,走到了星球糖边,她抬起手轻轻的拨动了一下它,那蓝色糖果开始悠悠的旋转,就像是一颗真正的星星,“对我来说,它就像是.....屹立在海面上发光的浮标,旋照着灯光的灯塔,每当我想要流泪的时候,我就会闭上眼睛,黑暗降临的那一瞬,我就仿佛从深海中浮了出来,抬头就能看到它,漂亮极了,然后我就没那么想哭了。”

  成默注视着缓慢旋转着的巨大糖果,看到了在它的背后,像是墨水染蓝的纸张般的天幕之上,丝绸般的极光在寂静的风中狂舞。

  “可当时我从天梯爬了上来,推开门就看到了它,我当时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我知道不真实,可我又以为,时间流逝,岁月老去,还是会有某些东西,某些情感,停留在它应该所在的位置。你可以把它当做记号,只要一回头,就能找到它。我看到了那辆越野车摇摇晃晃的在原野上奔驰,绯红的霞光照在你的脸上,我就在你旁边,我好开心。我回过头,爸爸妈妈也坐在车的后座,一切我失去的东西又都回到了我的身边......”谢旻韫看向了成默,“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他说,“我当然明白。”

  “我开心了一会,又变得异常害怕,害怕一切都只是场梦。我想,我该怎么办。我害怕一醒来一切都不复存在,这一切实在是太完美了,太幸福了,我不敢大声喧哗,我小心翼翼,就是.....害怕被命运之神发现,然后就无聊的随手将它打破了。我看着自己和你,看着后视镜里的爸爸妈妈,胆战心惊极了.....”谢旻韫的声音在冰刃般的寒风中颤抖,像是黑暗中独自一人时的自我剖白,也像是回望命运凝结时的反复叹咏。

  “别害怕。”成默也害怕,也惶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个世界,哪个时空,他也不知道记忆中的经历是否是真实的,是已经成为历史,还是循环往复的幻觉,但不管怎么样,即使这是个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的迷宫,他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好,因为他能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是真实的,无比真实。于是他做了决定,义无反顾的走到了谢旻韫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那就不要醒来好了。”

  谢旻韫泪眼婆娑,“我甚至不能确定现在是不是梦。”

  成默笑了一下,“我也不确定。”他拉着她向着雪山的方向走,“但不妨碍我们继续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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